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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香光影|星火燎原 百朽化新

发布时间:2025-12-17   浏览次数:次    来源:   

在历史的宏大叙事中,教科书习惯将过去化为一条条清晰明朗的康庄大道,终点虽“早已注定”,但过程有时却像按图索骥一样。而电视剧《觉醒年代》所做的,正是一场惊心动魄的“祛魅”——它执意要带我们回到那个岔路丛生、迷雾重重的原点,让我们亲眼见证,那条最终通往光明的路,最初是如何由一群血肉之躯在无路的荒原上,用理想、思辨、鲜血与生命,一步一个脚印踏出来的。

这部剧集最精妙也最深刻的叙事策略,在于它选择了一本杂志作为时代的透镜与主角。《新青年》,这三个字在剧中不再仅仅是一本纸质刊物,它被赋予了生命,成为一个具有主体性的精神场域。它是思想的角斗场,陈独秀的激越、鲁迅的冷峻、胡适的理性、李大钊的赤忱在此短兵相接;它也是灵魂的孵化器,无数青年在此被启蒙,从而走上各自救亡图存的殊途。导演以一种近乎现象学的还原手法,让我们看到,“德先生”与“赛先生”并非两个从天而降的抽象符号,它们的到来,伴随着编辑部的油墨味、同人之间的激烈争辩,以及发行受阻时的焦虑与无奈。这种从微观媒介切入宏观历史的视角,使得思想的传播不再是空洞的概念,而成为了可感、可触的日常实践,充满了人的温度与时代的尘埃。

更为可贵的是,剧作并未陷入后世史观“盖棺定论”的简单化陷阱,而是以深刻的同情与理解,复活了那段历史中所有探索的“未完成状态”。在那个价值崩塌与重建的狂飙时代,激进与保守并非泾渭分明。钱玄同为唤醒麻木而高呼“废除汉字”,其背后是“欲废孔子,不可不先废汉字”的焦灼苦心;辜鸿铭拖着长辫为东方文明辩护,其言行中亦混杂着文化自尊与不合时宜的固执。他们并非历史的“反派”,而是共同构成了中国现代化转型中痛苦却必要的思想张力。《觉醒年代》以其恢宏的气度告诉我们:历史的前行,并非只有一种正确的声音,那众声喧哗的本身,才是“觉醒”最真实的样貌——在无尽的试错中,寻找那唯一的生路。

艺术表达上,剧集超越了传统历史剧的平铺直叙,以诗意的蒙太奇手法,书写了足以载入荧屏史册的华彩篇章。其中最动人心魄的莫过于陈延年、陈乔年兄弟就义时的交叉剪辑。阳光灿烂的法兰西街头,少年们回眸,眼中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;转瞬间,画面切至阴森的铁窗与刑场,他们脚戴镣铐,踏过血水,身陷囹圄却回头一笑,那笑容与赴法时的身影完美重叠。这组镜头,已不是简单的技巧炫耀,它是视觉的诗歌,是哲学的叩问。它以一种极其残酷又壮美的方式宣告:他们走向的死亡,正是他们追求的永生。他们用最青春的躯体,实践了父辈所倡导的“新青年”精神形态最极致的理想主义,如此从容地超越对死亡的恐惧。

思想的闪电,终需地面的惊雷来接引。《觉醒年代》清晰地勾勒出从思想启蒙到社会运动的完整链条。五四运动的爆发,并非凭空而来。它正是《新青年》数年播撒的思想火种,在民族危亡的干柴上燃起的冲天烈焰。剧中,“还我青岛”的血书、郭心刚的一夜白头、学生们冲破军警阻挠的悲壮前行……这些场景将抽象的“爱国”二字,还原为具体、灼热、带着痛感的生命体验。正是这场席卷全国的风暴,完成了从知识精英的“笔底风雷”到社会各阶层“街头惊雷”的关键转化,为中国接受马克思主义思想奠定了最广泛群众与实践基础。

《觉醒年代》的卓越,还在于它用最精微的“日常性”,构建了最恢宏的“史诗性”。我们看到的,不仅是会议与宣言,更是北京四合院里的雪、上海石库门前的雨,是陈独秀与儿子们之间笨拙而真挚的情感互动,李大钊与妻子赵纫兰的相濡以沫。正是这些充满烟火气的细节,让先驱们从“神坛”走下,回归为“人”。也正因他们是“人”,他们的选择、他们的坚持、他们的牺牲,才具有了穿越时空、撼动我们灵魂的力量。

它不仅仅是在讲述百年前的故事,更是在与每一个身处新“觉醒年代”的我们进行对话。在价值多元、思潮纷涌的今天,我们如何界定自己的信仰?我们如何承担时代的责任?这部剧作,如同一座精神的灯塔,它告诉我们,那个年代的青年,在无尽的迷茫中,用生命去探寻国家的出路。而今,这份“虽九死其犹未悔”的求真精神与理想之光,依然是驱动个体与民族前行的、永不熄灭的“星火”。(生物2025.2/赵冠昊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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